视频加载中... 丙申初春,携子夜过西湖,突发游兴,舍车,自左海西门入,漫步其中,得四词。 氤 氲 步西湖木栈道,大概是因春雨初歇,路面湿漉漉,行人稀稀疏疏,较平日人流如鲫今且得宽余。举目,湖面云雾蒸腾,西湖像一大锅年夜饭桌上热气腾腾的沸水,正等待着人们下饺子呢。此景为吾居湖畔二十余年来所罕见,甚喜。转身问小子,何以形容此景,答曰“苍茫”。非也!所谓苍茫,乃居海中央,环身无所依,或驰马大草原,四顾无涯际者也。 西湖,一泓浅浅清水,如可掬于手,可啜于口,断不可以此造次之。苏子曾以“空蒙”形容初晴后雨饮湖边上的远山,余今睹春雨后的榕城西子,得二字:“氤氲”。春时已至,一元复始,大地之母苏醒过来,正轻轻地睁开了眼,呵一口气,想翻过身来呢。春江水暖鸭先知,大地回春湖早觉,咱何等有幸邂逅了这一景象! 晕 黄 远眺,湖畔树木、楼房影影绰绰,几盏灯在云雾中泛着橘黄的光。我教子之兴勃发,问何以形容此灯光,答曰:“耀眼。”吾摇头,应之以“晕黄”。非此,无以答烟雾笼罩所营造的朦胧美,无以谢园艺师精心设计之劳功。瓦数不高的灯光,既能照明,又不喧宾夺主,恰到好处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让入夜至此散心的人睡眼蒙眬,像在车船上颠簸多日的人,昏昏沉沉,看什么东西都不太真切,有了重影,不再有强烈的神经刺激,而酝酿了进入梦想的睡意。 西子湖上晕黄的灯光,犹如犯了春困的人半睁不闭的眼。 伟 岸 拐弯,木栈道尽,入省博物院,见林则徐雕像,问何以形容。小子答曰“高大”,见我摇头,继曰“雄伟”。余大笑。林则徐雕像是既“高大”又“雄伟”,惜乎非一庞然建筑物,余答之以“伟岸”。 夫“伟岸”者,神形兼备也。想其形,必有一个挺拔的腰;思其神,必有凛然不可侵之色。观林则徐之像,身材必不矮小,双手别在身后,一件被风鼓起的长袍衬托出他修长的身材,两眼平视,无俯视众生超然物外之神,亦无昂然朝天阔步向前之姿,唯脸色冷峻,忧国忧民任重道远之相。论语曰:“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念林公的休闲时光,必亦有此悠然自在、和蔼可亲之貌。不过,“伟岸”已成为全民族对林公的共同想象,作为“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要撑起一个时代,不能不有一副硬朗的腰板。 小子知乎?林则徐,是福州的骄傲,是福建的骄傲,也是中国的骄傲!况且我们现在漫步的西湖,就有林公当年疏浚之功。 虬 劲 过玉带桥,回头一望,对岸一排重阳木倒映在静谧的湖面上,上下一体,加之橙黄色灯光的衬照和微风的吹拂,波光荡漾。吾尤喜湖面上纵横交错的树影,有块面亦有线条,像一幅痛快淋漓的山水画,又如唐朝书法家张旭的狂草。手指湖面树影追问何以形容,小子支吾无以应。答曰:“虬劲”。 虬者,有角的小龙,卷曲之意也。何以弯弯曲曲而不是整整齐齐为美?余试答之:不经历风霜难以见彩虹,浓缩的才是精华,因此在岁月的考验中,齐整者也垂下了沉思的头颅,蜷缩起来,蕴积了随之而后的“劲”,引而不发,这股内在的张力使之具有永恒的魅力。 园丁给树木挂上身份证:“重阳木,大戟科,产秦岭、淮河流域。”我不知道重阳木在其故乡在这个季节里是什么模样,如今远嫁到南方来的她,春天里却抖落一头华发,独立于四季翠绿的榕城,临水在如境的西子湖上泼墨,给南方人展示出北人凝重的风姿。 春到西湖,花事荼靡,李花含苞,桃花吐蕾,水仙花、郁金香怒放。余占地利之便,夜游西湖,特拈此四词,共襄盛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