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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年糕

2023-02-03 11:25:00 来源: 闽西日报  责任编辑:   

年味·年糕

陈玲蓉 绘

□ 张志星

热热闹闹的年基本就算过完了,五周岁的儿子对于年的理解越发浓烈,数晚缠着我们夫妇给他讲我们过去的“年味”。

于是,小时候农村的年味就像一坛陈年老酒瞬间开封,倏然被唤醒。

小时候的年味,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年糕。年糕,是南方特别是客家地区必要且十分重要的年品之一。年糕,顾名思义,年年好,岁岁高。对于求知的学子而言,寄托的是学业有成的美好祝福;对于外出谋事者而言,蕴含着职位升迁,更上一层楼的愿景。这些朴素而又深刻的寓意在那物资匮乏而文化传统相当丰富的年代里,年糕堪称南方过大年的“一号美食”了。

上山捡拾柴火,是蒸年糕的第一道工序。此时的柴火要专门捡皮皲骨裂的老树根,一块两三拳头大的树根可以烧上半个时辰,免了频繁添柴之苦,而且其跃动的火苗不高,火焰不烈,非常适合长时间蒸煮慢炖。

挑回家的树根放置于冬日暖阳下暴晒上十多天后,年糕就可以开始制作了。母亲会用“米升”量米约五升,米升是农村里专门用于量米的竹制量器,一筒米为一升。将米置于一张大盆淘洗三遍,加水盖过米约5公分,浸泡一夜,第二天清晨米粒吸水饱和圆鼓鼓,煞是可爱,倒入沥水斗将水沥干,与姑婶相约而至碓房舂米。

我们家的上祖是做米粉的,碓房是重要“车间”之一,我家碓房与牛圈合为一体,平时大多闲置,碓房的主体是碓床,碓床的主体是碓骨,是一块长丈许、约中号钵头粗的四方形木块。碓骨前端头挖个洞,嵌入一根碗口粗约一米长的碓头,与碓骨呈直角形,碓头下端包裹着铁皮,碓头之下便是一口埋入泥土半身的石臼。碓骨后端三分之一处立一个两竖一横约80厘米高的门框,是踩碓人的扶手。

此时,平时寂寥无事的碓房早已热闹起来。先来后到,换工互助,分工协作。运用杠杆原理,借一双脚力将碓尾踩下,让碓头高高扬起,进而收缩脚力,使碓头重重砸下,将石臼里的米粒捣碎成粉末。

捣碎后的米粉还要过细筛,颗粒较大回炉再舂。碓房热闹了一天,天色将晚,各家端着米粉散去,碓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回到家中熬制红糖水,趁热浇入米粉之中,进入和粉工序,在不断地搓揉之下,红与白深度渗透成浆红色的粉团,待软硬适中,筋道有弹性,置于铺好芭蕉叶的年糕篮中,随时准备待水开下锅蒸煮。

蒸年糕有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将一个碎碗底放置锅底,在开水翻滚时被顶起又落下,进而敲打着铁锅,发出清脆的“嗒嗒嗒”声。跳动的节奏,随着火力的升降,有时像远处清脆的马蹄声,有时像落地石英钟秒针行走之声,十分悦耳动听,有如天籁。一旦天籁戛然而止,那么就要给锅添水了,因此我们称之为“报警器”。伴着这个天籁,我们一边加柴把火烧旺,一边倾听此天籁,小小的脸蛋被炉火烤得通红,既温暖又养耳,这又是一种特别的享受。天籁响彻一天一夜后,年糕就新鲜出炉了。年糕蒸好需要放置让其冷却,我们对年糕的觊觎要持续到大年初二回娘家才可解馋。

然而,我最期待的是煎年糕,它是最让我们欢呼雀跃的重头戏。从和好的粉团中扯下鸡蛋大小一团,擀平巴掌大,放入油锅中煎炸至金黄,我们呼之“煎年糕”,顿时简陋黑暗的厨房里香气氤氲开来,令人涎水泛滥。一口下去,外酥里嫩,味美口爽,是为一道十分经典而又令人回味无穷的人间佳肴!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一年又一年,年糕也在不断变身。如今的年糕大都已经化大为小,化整为零,含糖量趋低,配料却趋丰,口味已然不是儿时的了。多年以后,我还是对童年的年糕怀念有加,对那味,对那天籁,难以解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