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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楼诗的内核与延展

2021-01-27 16:40:00 来源: 闽西日报  责任编辑: 刘敏  

土楼诗的内核与延展

——读余亿明的《土楼诗语》

□邱德昌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永定客家土楼,是闽西客家民居的杰出代表,成为闽西客家的表情和闽西客家文化符号。在闽西,出现了许多以表现土楼文化为题材的书法绘画、土楼诗词歌舞、土楼影视剧作等作品。近日,诗人余亿明精心创作的百余首新诗,又令我眼前一亮,这无疑是土楼文化时空再现的一道独特风景。

亿明从事诗歌创作和组织文学活动多年,痴心不悔。眼前这些诗作,如同土楼门前的红柿,是他不忘初心、坚持写作结出的一树果实。这令我想起海德格尔的一句话:“作诗是最清白无邪的事情,因为作诗自由地创造它的形象世界,并且沉湎于被构想之物的领域中。”在诗人眼里,诗歌之存在与创作,是生命里的二重唱,缺一不可。读诗和写诗,是与古人与友人对话、与自然万物对话的一种独特方式。写诗,也就成了亿明兄“诗意的栖居”,因而也获得了比常人多一份的敏感与美感。

客家土楼是亿明兄出生和成长的家园,生于斯长于斯,客家土楼更是他的根,是他的魂。所以他以文写土楼,以诗赞土楼,可谓得心应手。土楼成为他情感寄托、生命宣泄的最好方式,如他的诗《我在土楼为你守候》所云:“我用相思垒起一座土楼/从此/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四季轮回/我用一行行滚烫的诗句/为你守候”。所以,他的诗秉承他一贯的诗风:纯粹。纯粹即执着。我们常说要守护家园,如何守护?文化守护、精神守护最为要紧,最能体现客家文化的自信心与凝聚力。

文如其人。亿明的诗如他的为人。生活中的亿明是热心人,一脸阳光与微笑。他曾荣登“中国好人榜”,是全国最美志愿者。他的作品也一样,在单纯中传达真诚,在简洁中承载真实。他以真挚的心灵,真实的感情,走进土楼时空,走进土楼人文,并由此交集于灵魂深处升起阵阵如炊烟一样真实的乡愁。在乡愁的指引下,他的情感喷涌而出,“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引刘勰《文心雕龙》语)。余亿明的土楼诗,以乡愁为线,穿起串串诗情画意。如《土楼母亲》:“那时候/我们的天是整个土楼/母亲的天却是年幼的我们”;又如《土楼榕树情》:“我轻轻靠近这颗榕树/倾听她的一呼一吸/倾听她的思念和牵挂/以及她那满枝满桠的回忆”。这乡愁,可沐浴身处城市打拼的游子,卸下疲倦,归隐土楼田园。如他的《走进永定土楼》:“走进永定土楼/卸下一身的疲惫/到土楼旁边的凉亭歇歇/看夕阳在梯田的尽头慢慢落下/看牛群在乡间小道晃晃悠悠”。乡愁这个主题,贯穿了他的土楼诗歌创作。

海德格尔说过,“诗,是一种创建,这种创建,通过词语,并在词语中实现。”诗歌是语言建筑的圣殿。纵观亿明的土楼诗,结构单纯,形象也单纯,语言质朴优美,诗写得一点不晦涩,读者读得懂,读得亲切,读得流畅。他的诗,可以朗读,可以配曲演唱,因为他熟悉土楼生活,所以字里行间透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如《土楼梯田》一诗,“一排排层层叠叠的梯田/如一条条丝带/在土楼身边飘舞”;他还有一些诗句,在隐喻中抒情。如:“炊烟静静地趴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四处张望”(《土楼听雨》);“每一次转动都意味着/敦厚老实的稻谷留下/虚情假意的杂草秕谷滚出去”(《风谷车》);一些语言,十分贴近生活,写得鲜活跳动。如“将惊叹和相机轻轻捧起/抓住方圆一线天的独特美景”(《高北土楼群》);“亲密的泥土心潮澎湃/在农人的问候中翻来覆去”(《土楼春耕》);“土楼家训如雨后春笋/伴随每一个土楼人成长”(《土楼家训》)。这样的诗眼,亦有不少,这里就不一一列举。

但亿明的有些语句过于直白。急于表白,容易走向煽情。中国古代诗论家有“神韵”一说,这是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禛提倡的。他认为诗写景,贵清远;写情,贵朦胧;用词,贵清俊。这与古人论诗画,一脉相承。诗的语言太直白,则破坏了诗的美感。正如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就像一个爱字,你得用眼神、用心跳、用心灵感应,用草木等等移情达意。比如,关于乡愁,作者就说得太多,说得太白,从而降低或跌落了诗的高度和味道。现在许多人写诗,容易将诗写满,或人为地寻找诗眼,使阅读的空间变得窄小。亿明有些诗,写得面面俱到,缺少生活的提炼和细节的升华。有时,亿明的诗在开场出现一句好的诗眼,读者正期待深入阅读,下一句又转入平庸。有些诗眼,则过于人为雕啄的痕迹。一首诗真正的诗眼,如盐之于水,有味而无痕;又如空中鸟音,无迹可求。还有,亿明的有些诗,结尾有明显“提炼”诗眼之痕,这大概是许多诗作者的通病。古人论诗,认为诗的结尾,要以景化情为最佳。如南宋沈义父《乐府指迷》的修辞论中特意指出:“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要避免议论过于明显作为诗句结尾这个时俗。我们看诗人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全诗最后以“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景结尾,将海子一生寻找幸福家园时的孤独、无奈、苦涩、憧憬和盘托出,诗的境界彰显大气、深邃。

当然,写土楼,而且要写一百多首,首首要出彩,难度很大。这和画土楼难度大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土楼的造型已是标准化,太圆太方,外形一样,都因为整齐对称而难有变化之美。还有它丰富的文化内蕴,在画面或一首诗中很难处理。国画家以线条驾驭画面,以线条与块面表达情感。我觉得,对于诗而言,语言就是线条,空白就是空间,土楼的诗歌要进一步挖掘其文化内涵,包括名人、名联、家风家训、民俗风情,客家先辈们使用的物件中透射的农耕文化、移民文化、中原文化等深刻内蕴,以意驾驭语言,写出土楼画面之意,写出土楼诗的精神之灵魂。亿明的百余首土楼诗中,很多地方体现到了许多客家家训、客家民风、客家物件等,但若对被称作客家诗经的“客家山歌”的语言兼收并蓄,使土楼更具“土”味,就更能深掘土楼诗的营养内核。并将土楼诗歌的语言,置身于土楼广阔的时间与空间变换当中,让语言得到伸展,增加张力,这是土楼文学写作的一个新层次空间。

瑕不掩瑜,亿明兄的土楼诗,不失为外界了解客家土楼的一扇净几明窗;亦可为客家土楼人解开共同的乡愁心结,读之如饮家乡米酒,醉上心头。